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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FP供图 |
学建筑去拧螺丝，当志愿者变成保安员，高职院校频现变味实习———
大学生“被实习”成了卖苦力？
羊城晚报记者 尹安学 张文 李烨池
“我不知道我是学生，还是一个农民工。”
说这话的是河南的一名大学生，今年9月，他所在的大学组织上千大三学生去富士康实习。“装螺丝，做普工，这对我们专业学习有何帮助？”这些学生面对羊城晚报记者的采访，满是委屈与无奈———对这些高职高专学生来讲，“被实习”已经成了读书“潜规则”，成了毕业前必须通过的经历。而在他们眼里，此时的学校没有教书育人，而是成了企业的“劳务中介”。
不去“实习”学校也会停课
今年9月28日起，河南信阳一职业技术学院组织1500多名学生去郑州富士康“实习”，这个实习让很多学生反感。建筑工程专业的小王说，按照教学计划，这学期读大三的他，面临的是专业课学习，课程有建筑制图与识图、建筑工程经济学、建筑材料、房屋建筑学、建筑施工技术、建筑工程定额与预算、工程造价管理等课程，“你们看看，对我们这些读建筑专业的学生来讲，哪门课程不重要？”
“前两年只有一两科的专业课，这学期学的全是专业课。”小王说，没想到课程表都发了，却被安排去富士康，让同学们叫苦不迭。
不去“顶岗实习”也不行，学院召开动员大会，要求务必圆满完成实习任务，不实习也要停课。
“我有位师兄去富士康‘实习’过，他的工作就是在一条电子产品流水线上安装螺丝，这与专业所学有什么关系呢？这位师兄回来后，对学校怨言很多，因为一般学校安排的‘毕业实习’都是专业相近的工作嘛，况且建筑专业找实习单位也很容易。”小王说，这次他们去富士康实习，也是去做普工，跟普通社会招聘的人从事的工作差不多，“真想不出在电子厂的流水线上装螺丝，对我这个学建筑工程的有什么帮助！”
该学院这次组织的实习，涉及学校语言文学、艺术、护理、音乐、美术、外语等专业。有网友天涯论坛发帖讥讽：中文专业去富士康“实习”是为了写《包身工》；护理专业学生去“实习”，直接是救人吧。“搞不懂这个电子厂要护理专业学生去干吗？！”
本科生成用工荒“救命稻草”
将大学生拉到富士康“被实习”，在河南早已不稀奇。去年8月，河南省教育厅专门开会，布置中等职业学校学生赴富士康。随后，该厅发通知说：“富士康科技集团是世界500强企业，其落户河南，对我省产业结构调整、扩大就业将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中等职业学校学生工学交替、顶岗实习是职业教育教学和培养模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半工半读、勤工俭学更是中职学生提高自身修养、做好就业准备的重要形式。”通知要求各单位主要领导要亲自过问、亲自部署、亲自落实学生赴富士康集团顶岗实习，“对因顶岗实习而影响的课程进度，可以调整到周末或假期予以补足。”
羊城晚报记者还了解到，用工短缺波及用工动辄过万的富士康，河南多个地方召开动员会，为富士康招募员工，如信阳市浉河区派工作组下乡宣传。最终，高职高专、中职学生被相中为“救命稻草”。
“被实习”变成“卖苦力”，不仅仅有高职高专，有本科院校也参与其中。
一位自称是江西财经大学旅游管理大三女生告诉记者，学校暗中与一家酒店签订了协议，要求去酒店实习。她说，假如去酒店实习与专业有关内容，她们十分乐意。不过，她们了解到，这个实习主要是去酒店做一些刷马桶啊、拖楼梯之类的工作，比较累，没学到什么实质性东西，大家不太满意。
“被实习”
给学校攒建设经费
今年5月，广西交通职业技术学院1000名学生被学校拉到深圳，出发前，学校告诉他们是去大运会做志愿者。到了深圳，这些学生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大运会志愿者，而是两班倒，在深圳地铁站当安检员。他们穿的服装类似于保安，工作证上的单位名称是“港铁轨道交通（深圳）有限公司”，红章印着“保安部”。
广西交通职业技术学院院长温宗胤的一段讲话，揭露了真相：今年3月，深圳到广西找志愿者，深圳市保安服务公司想要3000名学生。学院接受了邀请，但怕3000人风险太大，于是将名额缩小为1000人。温宗胤说，学生来这里是暑期社会实践活动，不是劳务派遣。给学生每人每月600元，发的不是工资，而是补贴。
温宗胤坦陈，深圳市保安服务公司确实按照每位学生每月1600元给
了学校一笔费用，但这笔费用还包含了培训费、管理费等。“最后会有几十万元剩下，就作为学校的建设经费。同学们为学校创造了一点效益，有什么不好呢？你们用过的教学设备，很多都是上面几届学生挣来的。”
尽管当地铁安检员的同学每月补贴从600元涨到800元，但与学校拿到的1600元仍有800元的差距，一个月就是80万，5个月就是400万！
大运会结束了，学校开学了。羊城晚报记者再次联系到该校学生小吴，他说，很多同学仍在深圳当安检员，一干就是5个月。
学校变成企业“劳务中介”？
北大、清华等全国多所高校学生参与调查完成的一份报告显示，设在内地的企业滥用学生工现象十分严重，当地一些政府部门和一些职业技术学校实际上成了企业的“劳务中介”。
以富士康为例，调查组调查发现，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批批学生工抵达重庆、成都富士康。早在2009年，富士康就与重庆两百多所职业院校签订了用工协议，以“实战学习”、“教学实习”的名义，让学生在学习期间就到富士康从事拧螺丝之类的机械操作，这种普工工作与学生们所学的“酒店管理”、“旅游专业”等专业相去甚远。
不仅如此，这些学生工中的有些人还要向学校缴纳数额不等的“实习费”。
报告指出，许多和富士康签订了协议的职业技术学校实际上已经变身为劳动中介机构：这些学校的学生在匆匆一年或者两年的学习之后，就被送到了富士康这类工厂，学生们名义上为实习，但基本上已经成为和学校脱离关系的“工人”。这些学校却依然收取学费并获得国家的财政拨款。
不少学生工反映，从学生突然变成一名“被实习”的准工人，劳动强度超过承受能力。
有一就读职高二年级的学生工说，她每天早上6点多起来准备上班，8点左右赶到车间，8点半开始上班到11点半。午饭之后，12点半开始上班到下午5点半，晚饭之后，从晚上6点半加班到8点半。这样，一天的工作时间超过了14个小时。而且，由于工作需要站立状态，“有些新员工因为受不了长时间地站着工作，干着干着就晕倒了”。
卖苦力的钱
学校无权挪用
此类事件频发，学生该如何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维护自己的权益？
多家知名公司人力资源法律顾问、资深劳动争议仲裁员左祥琦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按照国家规定，只要学生与学校的教学关系没有结束，在校期间不管是勤工俭学，还是实习，用人单位可以不签劳动合同，“被实习”并不受《劳动法》、《劳动合同法》的保护。实习单位可以给予一定的补贴，“这就像家里请一个保姆一样，给多少钱都是双方协商定的。”不过，广东等地已规定，顶岗实习必须支付报酬。
学校能不能截留学生实习的补助？
左祥琦认为，实习本来是学校教学的组成部分之一，学生交的学费里已支付了部分费用。假如学校安排实习购置了设备，产生了花费，可能需要成本补助，但要另外说明，同时要明确实习单位给学生的补助里是否含有这些成本。假如实习单位给的钱里不含学校的成本补助，那学校根本无权挪用给学生的补助。
尹安学、张文、李烨池
